安师校,孵化我们的鸟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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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师校,孵化我们的鸟巢
作者:王培芳
1981年中考之后,大哥有一天赶场回来说我差了几分——没考上。大哥说,你可以复读,也可以读高中。父母也没抱怨。过了几天,我梦见广播里叫我去领录取通知书。当天一大早,我上街到了学校,迎面碰见副校长青德光老师,他说,培芳,快来,给你拿个东西——果然是录取通知书。青校长说,祝贺你,当初你没休学,是对的,不然我们学校又会少考上一个。关于休学,那是初二的事,有一天早晨我正煎服中药,青校长看见了,问我啥病,我说肝炎,他就劝我休学,我没答应。青校长说,肝炎是传染病,你不休学,就得戴上口罩靠墙坐在班级最后上课,我说要得……现在,我之所以能拿到录取通知,是因为前些时候分数线太高,新生没录取够,后来又降了几分。关于肝炎,医生也仅是依据我的眼睑泛黄下的结论,所以到底是不是肝炎,我现在不敢确信。
9月 10日,大哥送我到安县师范学校报到。我平生第一次走出北川,一路上格外好奇。学校位于安昌镇西、圣灯山麓、汶江岸边。安昌四围环山,地势较为开阔,汶江与茶坪河在镇南汇入安昌河。百货大楼最繁华、最雅致,员工都是美女,衣着时髦,就是傲气太甚——就像后来我遇到过的喜欢摆架子的小吏。经大西街,过铁索桥,上一土坡,就到校了。教学大楼为砖混结构,一共三层,各层中间设有两个教室,西端各层设有办公室,东面各层由下而上设有实验室、阅览室和保管室。清康熙四年(1665)落成的西岩寺改成的礼堂,高大宽敞,师生常在这里集会,平常兼作餐厅。其余多是小青瓦房,或作教师宿舍,或作学生宿舍;学生宿舍配有双层木床,每间可住十来名学生。全校只有一个公厕,师生共用。

作者与桂玉德 (左)合影
安县创办师范学校始于光绪二十七年(1901),时隔不久停办;民国时期办过师范讲习所、小学教师训练所和简易师范学校。1958年,复办初级师范学校;1961年,因为“三年困难时期”被迫停办。1974年,再度开办师范学校,招收一个班,共 50名学生,其后规模逐渐扩大。1979年 9月,安县师范学校列为绵阳地属中等师范学校。我们一九八四级招收学生 100名,分两个班,我在一班。学校周边,多是草房,鸡犬骨瘦如柴,让我深感意外——北川老少边穷,外县居然也穷。
安县师范学校校门 来源安昌河工作室
除了数理化和语文之外,我们还要学语教法、教育学、心理学、社会发展简史、政治经济学、生物学和书法、美术、音乐、体育、哲学。早上六点起床,跑步做操,上早自习;上午两节课后做课间操,再上两节课吃午饭;下午先上两节课,再由班主任作总结、找问题、提要求,然后自由活动。除周六外,晚上都有两堂自习课。每人每月生活费 10多元,大米 30来斤,全由国家供给。月底,班长会找几名同学到安昌镇粮站用架架车把大米拉回来分给大家,三餐各用铝质饭盒取米、淘净、盛水,统一蒸熟食用。食堂负责炒菜,以回锅肉居多,学生自由组合,八个人一盆,一人可分一铁勺。后来改由师傅给同学们舀,有一位师傅老爱舀得铁勺冒尖,让人兴奋不已,可在运送途中手会不停地抖,抖到碗里就只剩半勺了,所以大家背后称他老抖。学校纪律甚严,比如有位男生因为打架就被开除了;有时稍“左”,比如西服和喇叭裤都被视为奇装异服。
作者与陈朝德(右)、严功林(左)合影
我要感谢首任班主任、教我数学的郑世元老师。有一次,郑老师叫我回答问题,我因走神,不知所云。郑老师生气了,他说,没想到南边县的高材生也不怎么样。课后,郑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去,微笑着说,培芳,对不起,我记错了,你是北川来的,基础要差一点——来,我再给你讲一下……当时,安县师范学校主要招收安县和北川的学生,北川录取分数要稍低一点;而南边县是指绵阳城区以南即三台、遂宁和蓬溪等地,录取的学生很少,但分数要稍高一点。
我要感谢教我语文的周泰富老师。周老师多才多艺,业余爱好文艺创作,发表诗文、歌曲 600余篇(首),著有诗文集《人生漫笔》。我的作文周老师曾当着范文读过,记得当范文读过的还有桂玉德同学的作文。桂玉德个性特别,家里较为贫寒,时有同学奚落,我看不惯,就和他走得近些。桂同学比我成熟,他说现在搞发明创造用爱迪生那些办法行不通了,你作文写得好,还是当作家现实些。这样,我脑子一热,就开始做作家梦,着手写大部头,浪费了不少时间。
安师校田径运动会
我要感谢教我物理的周加义老师,他上课不大多讲,而是要求看书,再由学生提问,他作解答。这种训练,大大提升了同学们的自学能力、独立思考能力。周老师上课,我有时要冒一句笑话,让同学们忍俊不禁,他也不发火。当然,因为这嘴,也曾受碰。有一次,一位同学几次投篮几次没中,我就幽默道,关键是圈圈做小了……众人笑了,这位同学脸却红了,他走到我跟前把脚抬起来,我连忙做出应战的姿态,好在他最终忍住了——没踢过来。后来我想,我这话的确伤人面子。
我要感谢继任班主任李游老师,他教我们哲学。这之前,郑世元老师被选派到花荄中学当校长去了。李老师知识渊博,善于引导同学们辩论,有时也有同学故意提一些古怪的问题请他回答。记得我曾问他,您说社会在不断向前发展,那么,共产主义之后是什么社会?李老师说,这个问题马克思没有讲,我也没有想,你有兴趣,将来可以研究。记得还曾问他,您说帝国主义是腐朽的垂死的资本主义,为啥美帝国主义至今垂而不死?李老师又说,我也正在思考……
安师90级、91级、92级北川籍部分学生
我们的老师在安县乃至绵阳都是一流的。李熙老师的水彩画,鸟鸣可闻,花香有味;刘熙老师的国画,风过有声,花叶会舞。那些书本上的曲谱,一经教我音乐的杨小云老师弹出来、拉出来、吹出来、唱出来,就可让同学们醉倒一大片。教我语教法的孟毅老师 ,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,她后来调到成都去了。教我教育学、心理学的罗治强老师和他的夫人,后来都选派到高等学校任教去了。
师范毕业全班同学留影
我要感谢学校领导,比如黄昌林老师、郭昌国老师、李长安老师。记得有一位高年级男同学,因为有他喜欢的女生在场,就故意摆阔--把碗里肥一点肉用筷子挑出来扔到桌子上,说这太难吃了,还是进馆子好。黄老师看见了,竟把这肉夹起来放入口中,声称味道不错,希望同学们勤俭节约、不要浪费。郭昌国老师时常引经据典,在大礼堂里给我们训话,讲为师为人的道理。教我化学的李长安老师年纪偏大,但也一直坚持用那不太熟的普通话上课,以作示范……
现在想来,我和我的同学就像稚嫩的雏鸟,安县师范学校就像一处鸟巢,在老师们精心呵护下,历经三年寒窗,翅膀一天天全都硬了。几十年过去了,同学们多数教书育人,从事着这“太阳下面最光辉的职业”,也有少数改行,或是从政,或是从文,或是经商……有人说,安县师范学校是安县、北川两县的黄埔军校,也不算是胡夸。我这三年最大的收获,就是初步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、人生观,全面提升了自己的人文素养——虽不精,但好多领域都晓得一点。
( 节选自王培芳非虚构文本《我在我的两个故乡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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