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远庆：用小说的虚构列一份平行线相交的论证

作者：邵远庆

这篇小说的素材在我心中已好几年了。三个主要人物——马六甲、张利民、郭长贵，我都认识，但他们之间不认识。有时候我在想，假如他们认识呢？会不会发生新的故事？他们的命运会不会发生改变？但他们的确不认识，可我又很想让他们认识。要让他们认识，只能让他们走进我的作品。这需要一种合理性，需要一个契机。

机会终于来了。某日，从网络上看到俄国数学家罗巴切夫斯基证明平行线可以相交，于是怦然心动——多少次，我想象着小镇上的马六甲和张利民，想象着县城里的郭长贵，他们处在地球的两条经线上，似乎没有交际的；但如果让他们沿着各自的经线向北走，他们会不会在北极点上喝上一壶酒？

感觉他们不会交集，是我自己鼠目寸光。设若跳到宇宙空间，从极高处看地球，所有的经线都汇集于北极和南极，那马六甲他们就有了交集的可能。当然，这还只是一种可能，要让他们走到一起，需要他们相向而行，而不是背道而驰，这需要一个方向，一种动力。

我想起小时候唱的一首歌《北京有个金太阳》。北京那颗金太阳照耀着他们，指引着他们，让他们义无反顾，甚至不择手段地朝着一个目标奔去——那里有他们幸福，有他们虚无的梦。于是，这三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，被命运之手牵扯到一起，于是，一切都在自觉与失控中发生质的改变。

马六甲和张利民，都是我老家的两个人物。马六甲捉鳝鱼的技术登峰造极，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，我跟着他多少也能沾点荤腥。突然有一天，他甩开我，悄悄将鳝鱼卖到城里，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。张利民是我的邻居，杀猪，也卖肉，印象中他们家的苍蝇很多，密密麻麻，像进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养蜂场。郭长贵是我一个朋友，起初，只是个在社会上瞎跑的小混混，喜欢喝酒、唱歌、吹牛皮，但理想蛮大的。后来跟一个亲戚搞房地产，再后来摩拳擦掌，亲自操练，最后因为涉嫌诈骗锒铛入狱。

我不得不给他们重新分配角色，把杀猪的变成马六甲，把卖肉的变成张利民，把捉鳝鱼给了混社会的郭长贵……这些故事，成了我描摹他们人生轨迹的墨汁，我让他们向北，再向北，最后交集于北京，在主动和被动中完成了一次诈骗。

虚构是这篇小说的本质，但虚构不能脱离必然律和可然律。就像人生，命运是必然，而必然中还有无数偶然，必然和偶然才构成了人生的张力，也让人生充满精彩。

这是我创作《马六甲案件始末》的始末。

《马六甲案件始末》

选载于2021年第五期《中篇小说选刊》

作者简介

邵远庆，1973年7月生于河南省西华县奉母镇前邵村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已在《小说月报》《北京文学》《莽原》《四川文学》《广西文学》《安徽文学》《雨花》《延河》等期刊发表作品百余万字。小说多次被转载并获奖。著有长篇小说《活下去的理由》，小说集《容不进半点砂砾》《乡村寓言》《鸟语花香》《小马过河》等。